但不管怎么说，林默言的这份心意，她还是很感激的。联想到他说很久不曾过生日，黎夏脑袋一热，就自告奋勇地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店夜宵很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他们去的是凯旋广场后面的一条烧烤街。
　　刚来海滨的那天，婧婧就是带她来这里吃的夜宵。
　　炭火架嗞嗞地响着，油一层层地刷在鲜嫩的羊肉上，冒出呛人的烟。
　　从老板手中接过一盘烤好的肉串，黎夏拿出两串递给了林默言，林默言却一脸狐疑地瞅着她说：“你确定不会拉肚子？”
　　黎夏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他说：“开什么玩笑，我吃了十几年来，从来没拉过肚子。”

　　“你试试吧，超好吃的。”
　　许是受不了黎夏那殷勤的目光，林默言勉为其难地接过肉串，还没咬，忽然闻到一股呛鼻的臭味，再抬头，原来是她又点了一盘臭豆腐。
　　眉头微微皱起，林默言下意识地向后面推开了半米，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你别嫌它臭，这玩意可比鲍参鱼翅好吃多了。”
　　黎夏笑了，自顾自地拿牙签插起一块，塞进嘴里。入口的味道像是被阳光烘着一般，很温暖，温暖中又有一些黯然。她想要以前自己跟谈奕声也经常在学校后面的地摊吃烧烤。那次因为谢施然，她和谈奕声冷战了三天多，和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南锣鼓巷附近吃小吃。谈奕声怕她拉肚子独吞了一整盒的臭豆腐，她一时气不过，嘟着嘴说：“你吃完这个，甭想再亲我。”
　　谈奕声则坏坏的一笑，一把箍住她的脖子，强行将她拉到自己的唇上：“那你亲我不就行了。”
　　低头，黎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到这时候了，她脑子里存着的竟还是谈奕声呢？

　　如此想着，她忽然抬起头，跟林默言说：“喝点酒吧？喝完酒，我有话对你说。”
　　“你确定喝完酒，你还能好好说话？”林默言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万分怀疑的目光瞅着她。
　　黎夏立马保证：“你放心，我不喝醉！”
　　说着就问老板要扎啤，林默言心想这堆生化武器再加一肚子劣质扎啤，她到半夜不拉肚子才怪，于是拉住她说：“喝我那瓶红酒吧，我放车上了。”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好酒啊。
　　黎夏立马两眼放光，一面夸他大方，一面自告奋勇地跑到后车座去拿，生怕自己跑晚一步，他就后悔了。
　　回来的时候跑的太快，酒脖子上套着的卡片脱落，像飞舞的蝴蝶般在空中翩然，黎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它。
　　抓到手心里时，她习惯性地翻过卡片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她心中一骇。因为那上面写着：“一面过生日，一面过忌日。祝你开心哦！”
　　忌日？
　　谁的忌日？
　　下意识地朝林默言的方向望了一眼，黎夏再度低头，这才看到卡片的落款，竟是一个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名字——谢施然。
　　谢施然，怎么会是谢施然？
　　黎夏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张卡片，片刻后又想：世界上重名的人那么多，应该只是巧合吧。
　　只是……忌日又是什么？
　　黎夏想不明白，想想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还是不要太探究的好。于是她又匆匆跑回车里，把那张卡片放在车座上，伪造成不慎掉落的模样。
　　整理好案发现场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跑去找林默言了。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估计是怕黎夏喝醉了再吐他一车，大部分酒都是林默言喝的。但他却一点喝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喝眼睛越亮，神色也越清醒。
　　最后倒是黎夏不清醒了，她晕晕乎乎，只觉得身上很热，就提议在广场上走走吹吹风。
　　凯旋广场上有一座音乐喷泉，灯火璀璨的夜晚，总有几个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那里唱歌。

　　这回唱的是张楚的《爱情》：“希望我们的爱情不朽，那上面的灰尘一定很厚。”
　　黎夏默默听着，她想，她的爱情正在沦为灰尘。
　　那她的人生还有没有干净下来的可能呢？
　　“想什么呢？”旁边，林默言突然说话。
　　黎夏抬起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的男人一起过生日。”
　　林默言挑起一边的眉毛：“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黎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谈奕声的那一巴掌，还有婧婧的出卖。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握了握拳头，然后对着他说：“我黎夏，以后再也不会轻易掉眼泪了。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不要别人瞧不起，我要自己保护自己，还有我的家人，我还要找一大把的男朋友，全都要比谈奕声帅。我要——”
　　林默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黎夏说得正慷慨激昂呢，听他这一笑，不由得嘟起嘴，那粉嫩的小脸白白软软的，让人好想伸手摸一把。
　　林默言摆摆手，很配合地说：“你继续。”
　　黎夏咬唇，想了想，也跟着一笑，却是无所谓的笑：“我现在才23岁，你自然看着我好笑，你23岁的时候还不一定在做什么呢！”

　　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林默言眯起眼，一些往事在瞳孔里沉浮起来。似是不想再沉湎于那些过去，他停顿片刻，忽然又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黎夏仰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因为你看到了我所有狼狈的样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这个见证人了。你看着吧，我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我今天落魄，不代表我以后也落魄。我说过的，今天哪些人欺负过我，我全都会欺负回去。当然，我也会记得你，你今天帮我的这一把，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眼底闪过一丝莫测的光，林默言深深看住她：“你想……让我帮你赎合同？”
　　黎夏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的。我也不会这么要求你，情义归情义，买卖归买卖，这个道理我懂。”
　　“看得还挺明白，比我想象中聪明点，”林默言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丝玩味，“那你就是想在以吻封缄那种地方待下去了？”

　　黎夏点头，目光皎洁如月，却又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我已经想清楚了，这地方对我而言，是深渊但也是跳板。到底是掉下去还是跳出来，全看我怎么做了。”
　　“那你最好快点跳出来，”林默言不置可否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别人眼里，你现在可是我林默言的女人。做我的女人还要去夜店陪酒，多不入流。”
　　这语气这动作，就跟教育自己闺女似的，哪像调戏女人？
　　说来也怪，他这一套黎夏倒还真的挺受用，甚至于他本人给黎夏的感觉也像是兄长一样，让人相处起来挺安心。
　　只不知道以后再见面，会是个什么情形。
　　低头，黎夏看了一眼腕表，想想还是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林默言“嗯”了一声，倒也没有挽留。
　　跟他道别后，黎夏扭头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
　　“林默言，就算有一天我要你帮我，也不要你因为可怜我而帮我。”
　　日期：2014-12-31 1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