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禾深深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刘素光和吴昭娣掏出手机。
　　全部都是小眉发来的消息。
　　同一个时间发出，但却完全不同的信息。
　　照片，他们收到的都是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里，是他们各自诡异的死状。
　　小国用的不是智能机，他探头看了看其他两人的手机。
　　还来不及惊愕，新的消息接着又来了。

　　一张图片。
　　又一张图片。
　　是佳禾和小国的死状。
　　接着是语音消息。
　　“马汉龙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哦！”
　　又是用这俏皮的语气，对四人下了最后通牒。
　　真正让他们觉得恐惧的，不是看到自己死时可怖的脸，而是小眉这句故作轻松的话。他们不知道小眉都有些什么手段。而那些了解过的，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其实小国他们对小眉并非完全一无所知。

　　但这也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刘素光和吴昭娣对小眉的判断完全不同。两人都有各自的道理，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为难的是小国和佳禾。显然是没有时间继续这样磨蹭下去了。再不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等死。但吴昭娣和刘素光，他们该相信谁，选择谁？
　　这些日子留给佳禾显然不仅仅是痛苦的回忆。在情绪恢复过来之后，她变得比从前更加坚韧成熟。
　　“在我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佳禾缓缓开口说，“我没办法相信仅仅是一个电脑程序就能够让我的生活变成这样。虽然刚才说了那么多，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真的能够理解我经历的是怎么样的折磨。不过这没关系，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吴昭娣的想法走比较好。刘素光你别介意，这只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刘素光不自然地笑着。
　　小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他并不是埋怨谁，事实上也没有谁应该被埋怨。只不过，大家经历了这么多，终于团结在一起想要跟小眉一战的时候，却竟然不得不经历这种事情。
　　小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佳禾与吴昭娣两人都把目光转向他，似乎想要听听他的意见。刘素光故意撇头不看他。
　　小国想了想，说：“你们都知道我这个人的，一向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意见。我其实并没有特别偏向谁的说法。只是，虽然我在十五院经历的那一切那么离奇，但我仍然觉得一定是可以解释的，很可能是张景生在从中搞鬼。只可惜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所以，我还是觉得顺着刘素光的方法往下查比较好一点。况且，如果我们真的把小眉当成恶鬼去调查，就算出了结果又怎么跟马队长说呢？就算马队长接受了他又要怎么样跟警方解释呢？最终我还是要坐牢，一切都不过白忙一场。”

　　小国的话跟佳禾一样在理。
　　这一场争执中，所有人的说法、选择都有理有据无懈可击。这正是棘手的地方。
　　再一次陷入沉默。
　　佳禾看着这一切，挺着大肚子站起来，回到卧室。卧室随即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没多久，她出来，简单地挎着一个小包，冲着吴昭娣说：“咱们走吧。”
　　小国迎上去：“你们要去哪？”
　　佳禾笑笑：“既然我们都已经做出选择了，那总不能还在这里坐以待毙吧？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小国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吴昭娣，依旧问：“你们要去哪？”
　　吴昭娣原本没有想到佳禾回来之后性格竟也会变这么多。她看着佳禾，忽然间觉得似乎有一股热血升腾起来：“不管去哪，总也要把这一个月过得够本！”
　　小国想说什么，但转头看看一脸倔强的刘素光，终于还是闭了口。
　　“那……我们要保持联系啊……”小国喃喃地说，他总有一种这似乎已经是生离死别的感觉。
　　吴昭娣也简单地收拾好行囊。她和佳禾对视一眼，分别走上去，轻轻抱了抱小国和刘素光。
　　像是自幼一起习武的兄弟姐妹，如今终于要各奔东西闯入武林了。
　　谁也不知道江湖上会碰见什么牛鬼蛇神。
　　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
　　砰地一声，关门，离开。
　　小国呆呆地看着那一扇紧闭的红色防盗门，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刘素光终于开口：“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是，其实没关系的……如果你想要跟她们走，我能够理解。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的……”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小国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什么呐！她们走了不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吗？我们俩也不能泄气，不能被她们比下去啊！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刘素光没有回答。
　　小国轻轻转身到他面前，才看到刘素光双手捂着脸，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她们大概也不会走……”
　　小国叹一口气，轻轻抱了抱刘素光：“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责怪自己。我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不然她们的离开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面对着空下来的客厅，刚才的离愁别绪还没有散开，新的忧虑就又爬上了小国的心头。
　　下一步要怎么走？
　　日期：2012-08-28 02:06:00
　　28
　　颠簸的山路。
　　老旧的长途汽车里满是原始粗暴的味道，周围坐着的全部都是回家的村民。吴昭娣和佳禾窝在汽车的最后一排，坐垫脏而且硬。这两个气质明显不同的少女不时引起同车人好奇的注目。佳禾那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更让人忍不住猜测她和吴昭娣究竟是什么关系。
　　吴昭娣压着嗓子跟马汉龙打完电话。
　　刑侦队长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只是嘱咐两人注意安全。他说会继续把警局里的压力顶下来。
　　马汉龙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努力当做压力施加给别人的人。但他这一份好心，却让吴昭娣和佳禾更加希望能够赶快做些什么，结束掉这一切混乱。
　　宋健在佳禾的脑海中消停了几天，但是这颠簸的旅途却让她极为难受。全身酸软，胃里一阵阵翻涌，忍住了才没有吐出来。吴昭娣把她搂在怀里，顺着车行的节奏轻轻拍着她的身体。
　　在一整夜的火车之后，又转了两趟长途汽车，她们终于快要接近这次旅程的终点。

　　佳禾终于忍不住。吴昭娣翻出一个塑料袋，佳禾猛地吐了出来。
　　吴昭娣抱歉地看了看车内乘客。
　　“对不起”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但那些注视过来的眼神中，并没有厌恶和责难，反而是更深更重的好奇。
　　“快到了。快到了……”吴昭娣安慰着佳禾。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小国的故乡。

　　小国被催眠之后涌现的那些关于小眉的记忆，吴昭娣始终觉得可疑，她认为小眉一定跟小国的过去有关。而要重新找回这些过去，就只能回到小国长大的地方，把那些被藏匿起来的伤疤全都揭开。
　　只是，有点讽刺的是，这是小国的家乡，却独独缺了小国。
　　由于小国的事先关照，吴昭娣和佳禾下车的时候小国的父母已经打着手电筒站在夜色中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