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三年,整个过程非常低调,出于保护隐私,于是并没有曝光给媒体。也就当时为了掩人耳目,煞有介事地同『居』过一个月,之后自然就各过各的,几乎没有过多交集,就算见面也是出于一些不可避免的客观原因,带着公式化的生硬。而今天我再次见到他,实在有些惊讶。至此,他因为出国洽谈商务,已与我大半年没见过了。
然而重逢的场景,我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西装革履,而我一身邋遢,站在他面前,只剩下丑陋的卑微。
“来多久了?”我自然地将垂在脸颊两侧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安静地拢回耳后,从湿透了的皮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不久,两个小时而已。”陈安笙的眼神从别处渐渐聚焦过来。
“来者皆是客,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吧。”我拿钥匙开门的手腕顿了一下,保持着礼貌又疏离的姿势。
陈安笙看我的眼神里有了薄薄的愠色,但他不吭声,我也不予理睬,自顾自将手里的高跟鞋放进鞋柜,去卧室里洗了脚,拖沓着一双人字拖出来,陈安笙依然站在门边,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我看见他握着门把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果不其然,下一秒,他那鲜有起伏却醇厚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闷闷炸响:“顾安初,我走了半年,你居然住进了这种地方?”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顺着他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厨房门边堆了几个箱子,里面是没来得及吃的方便面,有我最喜欢的口味,是我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餐。原本就局限的空间还堆满了各种杂志和书籍,凌乱不堪。
“嗯。是啊,就住在这种地方。”我学着他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很自然地取出一包方便面,走进厨房烧水,“没什么不好啊。如果你觉得不习惯可以先回你的大别墅,时间也不早了,你工作辛苦,睡眠不足容易衰老。”
“我是没给过你钱吗?”陈安笙的语气生硬了几分,靠在门外,看起来不太友善,“找我帮忙就是这样一件令你所不齿的事情?”
我拆包装的动作顿了顿,几个调料包夹着一些面饼碎跌落在案板上:“我不感兴趣,你可以全部拿回去。”
对于钱这方面,陈安笙的确非常上心。定期会托人给我送来很行卡或支票,碍于我的自尊,通常是几万到十几万不等。但是我一分都没动过,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当然除了结婚前那一次。
“顾安初!”他的话里藏了敛不住的愠怒。
“哦。”我淡然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拨弄着手中拆了封的包装袋。
空气里是剑拔弩张的暴戾因子,我们沉默了少顷,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闷的响声,待我再次抬起头,陈安笙已甩门而去。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和陈安笙之间的真实情况,我们的交流里从来都不存在融洽这个词,甚至经常触及对方的容忍底线。
或许是出于一个绅士的自我修养,三年以来,他待我很好,他会告诉我的上司平时多关照我,逢年过节慰问品和新衣物都会以邮包的形式送到我手里,每月的生活费自然也必不可少。但是大多数时候,我并不接受,通常把这些还未拆封的礼物带去给他父母和长辈,倒也讨得了不少关心。相较于陈安笙而言,我目前的公公婆婆要好相处得多。
尽管实质上我俩没有半份情意可言,但是对外,需要带家属的重要场合和夜宴,他必然会携我出席。逢场作戏,十指相扣是必修,他还会毫不惭愧地低头亲吻我的额头和眉眼。他的吻细密又温柔,但却带着敷衍和冰凉。于是在别人看来,我们夫妻感情如胶似膝,简直荒唐得可以。我自己都没法看清,陈安笙偶尔温润的眸子里,那些缠绵,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所以,对于这个人,我选择敬而远之,不愿多花心思去揣摩他深藏不露的内心。我没有这个资格,更没这个耐心。
草草吃过宵夜,带着昏昏的睡意,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窗外,骤雨未停。有人的哀伤藏在雨幕背后,天晴了也就褪尽。恍若是我们的生命,在接受一场神圣的洗礼。
日期:2014-09-05 22:31
[ 二 ]
“顾安初,我穿这件雪纺裸色长裙好看,还是这条黑色的收腰百褶半身裙好看?”
我安静地坐在时装间外的布艺沙发上,手边是一本精致的时尚杂志,封面的女郎唇色红艳,妖娆而迷人。
温婉那带着一点川腔的语音徐徐传入耳畔,我淡淡地看过她两手中的成衣,向右边挑起下巴:“这条。长裙之类的淑女款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把清纯硬生生穿出妩媚来,有点说不过去。”
说罢,合上眼睑假寐,轻抿了一口浓厚而醇香的现磨咖啡。土豪商店就是有一个好处,免费的招待服务非常到位,连咖啡供应都要用一张碎花牛皮纸列出清单来,以便任你选择。对于我这种工薪阶级而言,衣服不是天猫淘宝,就是扫荡清仓打折货,坐在这里,倒是有白吃白喝的嫌疑。
事实上,我的确是来蹭吃喝的,好不容易拼出一个周末双休的假期,对于我来说,除了补觉就再没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两个小时前,我被温婉这个做事一向说一不二的彪悍女人从床上拖起来,一路押到商场。她大言不惭地对我说来帮我重新塑造形象,但结果,她只不过想拉一个人来给她提供一些基本可以无视的建议。
“那是我的资本优越。女人味,你有吗?”温婉挑眉,斜我一眼,视线扫过我的宽领T恤和牛仔裤,抹了有色唇彩的薄唇上下翻吐,“全身上下的曲线简直就是直的,穿衣品味也真的是一塌糊涂。”
我皱了皱眉,眼神里有了嗔怪。
“陈安笙娶了你做老婆,简直就是瞎了。找来演戏,也该寻一朵像样点的野花,而不是一盆半残的猪笼草。”
温婉这个人,肠子直,说话从不拐弯,有时候话说过了,也不觉欠妥。
“陈安笙。”
在心里碎碎念的名字,唐突地搬到台面上来,竟觉得生疏。我一向不喜将自己和他同时论及,他绅士,沉郁,据说多金但深情。我的名字出现在他户口本旁边,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一场圣惠的恩赐。
而我不然。
陈安笙总是像一个影子一样微微罩着我的生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俯瞰着我的一步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气息逐渐深度侵入进我的生命,在血液里蔓延而开。但是不幸,这并没有使我对他产生半点习惯和依赖。那个雷雨交加的夏夜,他像一个旁人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悄悄淡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日子就是这样平静而又自然地过去,我由于工作上的业绩突出,竟然得以升职,成了楼层的副经理,不必再站着卖衣服了,薪水也翻了几番。
而事实上,我与他又是三个多月没再见过面。其实我也习惯,他有过一次为期两个月的短暂婚姻,我有过一次失败如黑历史般的初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们同病相怜。然而结婚三年,我和他互不过问。他在外面有没有养女人,我有没有找男朋友谈情,这都无关彼此痛痒。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