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靠近走廊的镜头,盥洗室的标示固定在雪白的墙面上,泛着幽蓝而诡异的光,空气里隐隐传来一阵男士香水的味道,单薄却野性。
我走到女厕外的台阶上,因为感觉到脚踝不适所以低头去拨弄。就当我起身准备进去的时候,右侧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受到冲击力的我向前扑倒,就这样直愣愣地趴在了地上。
我眼前一黑,手包跌落在身侧,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刺痛感,细密而钻心。以至于我双手撑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半天起不来。
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心里便不觉有些窝火。究竟是哪个人如此不小心,把人撞倒了还不知道过来扶一把。正想着,一直站在身侧的男人却顿时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下一秒,温和的男性气息将我完全湮没。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眼前只有一片干净又绵软的深灰色布料,不似陈安笙一年四季的衬衫,还渗透着洗衣液的残香,混合着一阵无比熟悉的香水味,直冲进我的大脑。
Dior Homme。迪奥桀骜男士古龙淡香水。
那曾经让我迷离让我深爱也让我受伤让我清醒的味道,五年了,依然未变,反倒褪去了青涩稚嫩,变得成熟感性。这更让我恐慌,莫名的空虚和心痛让人防不慎防。
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身子在一点一点变得僵硬而颤抖,开始用尽全力奋力挣扎。回忆如潮,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五年前的黑暗浪潮所吞噬。我是一个害怕面对惨痛过去的人,应该说是缺乏勇气,所以,我不愿去念那个一说出来就会使舌头如刀割般疼痛难忍的名字。
肩膀上陡然增加了重量,他下巴的着力点放在我的肩窝上,有些疼,有些痒,他微热的掌曲着捏住我的小臂,越来越紧。我突然觉得无法呼吸,过往的一幕幕就在这一刻一齐从我脑海深处涌了出来,压抑又心塞。
我向来是个爱恨分明不会委曲求全的人。我以为这么多年,已经足够淡定去面对一切,然而事实告诉我说,直面过去,我输得一败涂地。不仅胸闷,而且心疼。我以为我不在意了,他伤我太深,以至于自己对他逐渐含了狠与狠戾。而现在,心脏居然还会因为这个人的拥抱而感应而加速,或许是惶恐,或许是紧张,总之这样的现象让我瞧不起我自己。
日期:2014-09-06 11:38
[ 四 ]
“顾安初,初初——”
他突然在我耳边低低地呢喃,声调不高,却是颤抖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声音绵长又温柔,划过了记忆的时空,将心头的创痕渐渐拉大。
我惊愕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又狭长的眼睛,寻觅得其中的动容,再定神,深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少年的轮廓和眼前的男人一一重合。
温初墨。
我温柔又残忍的、动人又无情的初恋。他曾爱我如生命,也曾狠狠将我滞留在原地。
回忆里的往事翻卷上来,连呼吸都夹杂着心痛。关于他的事情,我暂且没有那么良好的心理素质去平静地想。我淡然地别开脸,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他搂着我起来,而我三两下挣脱开令我不习惯的拥抱,然后狠狠将眼底泛出的水雾压制回去,让自己看起来冰冷又僵硬。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无不宣告着我的态度,疏离又厌恶。
而今的他依然很高,接近一米九五的个子好像随时都会碰到低矮的门框。一头黑发干净又清爽,脸部的轮廓不及陈安笙般分明,反倒是圆润又顺滑,眼角更是多了几分隐忍。
五年,他依然是一副忍耐又温吞的模样,寻不着半寸棱角。
“好久不见。”温初墨不是很自然地向我问好。
我唇角动了动,看向他的眼神里明显带了几分揶揄,像是故意似的咬着每一个字:“不久,才五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他歪着头,抿着下唇,看上去比我还要拘谨。
我突然觉得好笑,明明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要说尴尬也应该是我的感觉才对,温初墨他凭什么一副悔恨交加做错事的表情。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气氛实在诡异,闪烁其词,到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准备转身。
“你过得不好。越来越瘦了。”他低吟。
我愣了一下,咧了嘴,笑靥如花:“不,我很好。”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从温初墨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伤感,但这不足以成为我心软同情的原因。
“难道不应该比我更好吗。”我勾唇,话里藏了满满的针。
“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温初墨想要伸手抓紧我的肩膀,而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双方陷入长久的沉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厕所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抹亮丽的枫红色如火焰般瞬间点燃了原本冰凉的空气。
“初墨。”女人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存在,一出门就缠上了温初墨的臂膀,一脸娇嗔。温初墨拘谨又反感地皱了眉,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姿势。
这大概是他这几年来身边的正牌女友,也算到了能谈婚论嫁的时候了。风姿绰约,气质高雅,一看就知道是上流名媛,倒也和他本人相称。
当年我家道中落,一直反对我们的温家父亲便是找到了终结这段幼稚恋情的完美借口。而或许是因为温初墨年幼丧母没法尽子之孝,一直心怀内疚,所以本人谦儒却懦弱,从来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从小就走着他提前铺设好的路,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更没有这个勇气。于是本就不堪一击的我们在热恋之中就此一拍两散。
这个结局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残忍的。曾经的我们由于叛逆不顾多方阻拦,在高考那年坚持走到了一起,然而那预料之中的结局,确实是我们咎由自取。谁都有错,所以还是怪罪年轻吧。
我看他现在事业应当风生水起,女朋友也很爱他,便觉得讽刺。他刚才还大言不惭地和我说,他过得不好。
“不介绍一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扬起脸,对上他的眼睛。
温初墨顿了几秒,眼神扑朔迷离,语气里也有了几分不情愿:“姜之樱,我的……未婚妻。”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点点头,却收到了来自姜之樱的试探性的眼神。不予理会,我自顾自露出一个职业的笑脸,看上去礼貌又客气:“打扰了,先走一步。”
“初初,我不会放走你的。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走你的。”温初墨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留了话,恍若魔音,搅得我心神不宁。
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被恐惧填满,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扶着墙微喘着气,手慌乱地往后背一抹,才发现全是刚才沁出的虚汗。
这些年我锻炼出来的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为什么会如此慌张又局促呢?大概是因为,温初墨变了。他的眼里不再有动人的澄澈,原本能一眼望穿的浅潭变得深不可测,我觉得这实在难以接受。
我不希望再和温初墨有什么交集了,旧情复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只想要安静过完这几年,应付完和陈安笙这段假婚姻,便找个普通人嫁了。愿望不大,但是现实,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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