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29 23:18
[ 三十二 ]
今年一定是陈安笙命中的灾年,面向相冲,八字不合,事事不顺。这已经是他这半年来第二次被送进医院里了,第一次至少肉体完整,第二次就直接头破血流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下手为什么会那么重,印象中我只不过是没控制住不慎扇了他,顶多害他现在右脸肿胀,怎么就会撞在床头柜上了呢。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掌心,又抬头看了一眼靠在病床上阖眼养神的男人。
既然我和“彪悍”这词搭不上边,那么就怪陈安笙下盘不稳好了。嗯,对,这完全不是我的错。
我这样想着,还傻兮兮地笑出了声。
“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歪理?”陈安笙听见我的笑声,霍地睁开眼睛。
我笑而不语。他此刻红肿的右脸,还有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脑袋,整个人看上去奇怪极了,根本看不出昔日的风流倜傥。
“很丑?”他细长的眉微微拧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破相的右脸,清亮的眼仁里满是哀怨,“你下手也太重了。我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娶了一个彪悍的女人。”
他嘴角含笑,却似在说着情话。
“自作孽,不可活。”我敛起笑,倒是一脸严肃,突然又想起了今晚的走火事件不禁觉得尴尬。
“我会负责。”陈安笙很认真地看着我,然而他此刻的相貌令我哭笑不得。
“这不是重点。多大人了,乱喝酒。”我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接受过部分胃切除手术,就你这样糟蹋自己,是有意直接摘除全胃吗,陈先生?”
他没说话,表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良久,徐徐开口:“是你不来管我。”
“……”我当场被他说得羞愧难当。
“胡扯。”我没好气地瞪他,心里却柔软得像什么似的。碰巧医生在这个时候过来通知我检查结果。
我看了门外的人一眼,安抚了陈安笙一个人走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情况怎么样?”
“额角创伤,轻微脑震荡,胃部切除术后愈合情况良好,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陈总他……”年轻医生显然很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厚重的眼镜都滑到鼻尖上来了。
“但说无妨。”我微笑了一笑,示意他不必拘谨。
“……我们发现他的尿检呈阳性。”小伙子几乎是哆嗦着把报告单塞进我手里。
我蓦地一怔:“你们说他吸『毒』?!”
“也不全是……初步鉴定是致幻剂,不过浓度很小,基本对人体没有影响的。应该是误服。”
我皱着眉,记忆中的酒窖里的确是有一个LSD的小瓶子,不过那大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头孢注射剂,不比一根手指长,似乎是医用的。
我谢过了他,转身回到病房,陈安笙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给我一个解释。”我把报告单不轻不重地拍在他完好无损的左半边脸上,微敛的眉峰里有了几分薄薄的怒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图什么,但和这种东西沾上边对你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噤声,只是有些颓然,嘴唇抿出一个弧度。
“目前陈氏处于比较极端的时刻,稍不留神就会有所偏颇,我想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谈情说爱,也不是放任自流,你需要回去工作。”我踱步到了窗台边,看着窗外依然璀璨的街灯,“你不可能没发现股市存在泡沫现象,很多股民开始抛售陈氏的股票。具体的我不是很了解,但你心里清楚。”
“你听谁说的?”陈安笙的脸部表情僵硬又不自然,“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我微笑,双手撑在窗沿,没有去看他此刻的模样:“这不重要,不过说说也无妨。温初墨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过我觉得现在的我净身出户实在不怎么明智,更何况今晚还赔了本。至少等你度过这段危机,我还可以捞多几笔财产不是吗。”
陈安笙大抵是知道我在调侃,没有反驳,却愈发沉默:“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转过身来,坐到了床侧,一双眼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闪射着最动人的光泽,那样子一定妩媚极了——
“我接受你三年前的任命提议,但作为条件,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和一个名份。”
陈安笙眼里有瞬间的动容,他缓缓地将自己指节分明的手伸向我的,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身后的大镜子里,有我镇定又极专注的面容,杏眸吊起细小的弧度,唇角的笑容淡然又凉薄,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揶揄,那仿佛俯瞰渺渺众生的带了清高的眼神分外真实。
像极了——多年前的我,那个追名逐利,又苦于追求完美和价值的我。
“关于我父母在哪的答案,关于我是你妻子的名份。”
“好。”
陈安笙在一片柔和的灯光里缓缓点头,也终于抓住我在微微颤抖的手,十指紧扣。
父母失踪的事一直是悬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压抑,而我不确定自己对陈安笙是否有感觉,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我老了再没有力气去爱,他一定会是一个极好的丈夫,跟着他不会吃苦,凑合着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个上乘的选择。
爱情和婚姻不是一个概念,就如同理想和生活不能同步是一个道理。
这是我压抑本性这么多年来做过的最直白又大胆的选择。是非之前我已经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无关爱恨,无关利欲,我只图生活安好如初,安生幸福。
如同我的名字,亦如同他的名字。
那么,顾安初,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你就不再是这几年来甘愿被社会粗糙磨砺去尖锐锋芒的小女人了,你将被人供在掌心细心呵护,将重新站在塔尖瞭望这个弱肉强食又无比现实的城市。
但愿这一步的勇敢,没有错。
***
“过几天你来北盛签署协议,副总的位子我一直替你留着。”
“好。”
“25号是三周年纪念日,记得等我。”
“好。”
“安初。”
“嗯?”
“我爱你。”
长夜漫漫,所有人的狡黠和丑恶衍生在深不可测的黑夜里,唯有痴情人情动的眼睛闪着最微弱的光泽。
一如天幕中央颤抖的星星。
可这一次,我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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