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喝高了。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酒量总是很好的。要知道,他曾在喝完两瓶红酒之后,不动声色地开车将睡熟的我毫发无损地送回了家中。当然,暂且先将我醒来得知事实后的惊愕和后怕忽略吧。
陈安笙居然也有不胜酒力的时候,这实在出乎我意料。刚才池郁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有琢磨他是不是在骗我,然而现在,我真的信了。
我一挑眉,看着他颓然之余却依然精致的脸部轮廓和无可挑剔的五官,心里竟然萌生了淡淡的嫉妒。
“……”
我看见他的两片薄薄的唇瓣缓缓地开开合合,像是在说着什么。我撑着沙发,俯下身子,一手把散落在他胸口的长发拢回耳后,将耳朵贴近了他的唇,相隔不过几寸而已。
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呼出来的气息很烫,微痒,呼吸的速率也显得有些频繁。我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陈安笙,哪怕是在领结婚证拍照片的时候,他依然与我保持着两拳左右的“绅士的距离 ”,分毫不减。
耳畔传来迷糊的窸窣的呢喃,他好像是在喊着一个名字,然而很轻,咬字也不是很清楚,我花了好久都没有辨别出来,却隐隐听得一个初字。
总不会,是我吧?
我立刻将这个愚蠢的念头遏止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拉开与他之间过分暧昧的距离。灯下,他的唇依然在开合,这一次,我倒是彻底看清了,而他口型背后吐露的字眼却令我不禁指尖一颤,接着就是无端发凉:
“安……初。”
安初。顾安初。
陈安笙在叫顾安初。陈安笙在叫我。
我突然没有了能力去思考,为什么我的名字从他嘴边说出来的时候,居然带着过分的亲昵。就好像是千万个日夜里本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样,脱口而出,不带半分犹豫。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陷入了惊愕的状态,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我和陈安笙的交集宛若一碗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清水,端在手里走几步,甚至连水波都没有。因此,我觉得我没有任何资格足以让一个少有他心的商业翘楚日夜惦记,于是转念又想了想,纯粹就当陈安笙喝多了酒后说胡话好了。可他,从来不会醉啊。
我像是终于明朗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见陈安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沙发上坐起来了,衬衫领口有了褶皱。右手抬起来搭着自己的额头,遮住了大半的脸。他仰着身子,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伸在沙发下,发亮的鞋尖碰着我的极细的鞋跟。
“醒了?”我看着他把手放下来,放到腹部已经弹开的西装外套内侧按了几按,渐渐撑开眼皮,将他深灰色的瞳孔慢慢对向我。
陈安笙微微颔首,敲着下巴,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很快,他的眉心就开始聚拢,我想,大概是我的新造型惹恼他了。
“烫头发了?”果不其然,他张嘴就直戳要害,语气有些虚但依然夹着一丝不善。
“嗯。”我抿唇,保持着最优雅的坐姿,鞋跟不自然地贴着他的鞋面,悄悄往内挪了一寸。
陈安笙的嘴角动了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搁在自己膝盖上的右脚放下,扶着沙发背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腿软,还没走几步,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趔趄了一下,就要向前扑倒。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搀他,然而因为陈安笙的重量有些超乎我的预料,当他就这样在大门口直直地撞向我肩膀的时候,我一个没站稳,右脚向后一退,细细的鞋跟就狠狠崴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揽紧了腰肢,身子微微向后仰去。
脚踝处和肩胛骨传来细碎的痛感,皱着眉头吸了口凉气,才注意到正有一处面积不小的肌肤紧紧贴着自己的腰肢,传递着微烫的温度,我的双手也在此刻穿过了一个人的腋下,紧紧扣在他的脖颈两侧。
而此时抬头看见陈安笙侧脸轮廓的我居然有些眩目,但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姿势实在是亲昵过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他却像故意与我做对似的,将手臂不动声色地悄悄收紧。
小腹暧昧地贴着他的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我想他大概能明显感受到我的颤抖,但却依然不肯松手。我的脸上有了些惊讶和愠色,而他深灰的瞳仁里竟轻淌着温和。
如果我没看错,眼角细细的纹路里,应该还藏了些薄薄的笑意。
大概是被他眼里这汪难得的春水浸泡了之后吓得不清,我竟然没控制好力气重重地推他一把,陈安笙喝了酒步子本来就是虚的,哪禁得起我这般折腾,一下子被推搡着跌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阶梯上。
日期:2014-09-06 17:41
[ 六 ]
陈安笙左手撑着地面,右手不自主按在了右上腹。
我想,这大概是陈安笙三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没有形象地摔了个脚朝天。先是觉得有些好笑,但转而又想,万一他明天睡醒之后回忆起今晚的经过,估计我是凶多吉少了。
看着他淡青色的眉峰就这样霍地聚拢在一起,薄薄的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印,我知道他摔得不轻,多半是疼了。这样的姿势实在揪心,若是裂了腰部尾椎就存在截瘫的隐患。
我突然很后悔自己的冲动,立刻蹲下身来,作势要查看他是不是摔伤了。由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超短裙根本遮不住多少肌肤,这下好了,还没等我将陈安笙从地上拖起来,就听见呲啦一声,裙子从侧面裂了一道口子,蜿蜒直达腰侧。
天啊!奢侈品的面料原来这样差!还没有平时那些淘宝货耐蹂躏。
我顿时觉得很窘迫,尴尬地将风衣下摆往腰前一拨弄,将腰带紧紧打了一个结,才避免了走光的可能。
“伤着没有?”我尽量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刻意想要掩饰刚才的意外,因为我看见陈安笙他捂着肚子笑了。会所内的灯火透过玻璃尽数照在他的脸上,连眉眼都是弯的,折射着余晖,还露出了八颗洁净的牙齿。
陈安笙他笑了。陈安笙他对着我笑了。
陈安笙的反常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现在的他是如此突兀。我习惯了欣赏他脸部冷峻又紧绷的线条,更习惯了他平淡却深入的注视。
印象中的他很少笑,唇角弧度的变化细微到不用放大镜几乎是看不出来的。这样一说,也许你们就能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会觉得如此惊愕。
一定是今天出门之前忘记看日历了,说不准还碰着了个诸事不宜的时辰。
原来陈安笙体虚喝多了之后,是这样子的,连性格都完全不一样了。
他向我招了招手,而我竟如着了魔似的将身子往他那里挪了几寸。如果不是右脚处传来清晰的痛感,我想我大概有扑进他怀里的可能。
出乎我意料,陈安笙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带着余温的五指轻轻捏着我微凉的皮肤,我惊得压低了嗓子叫了一声。他不顾,只是微微用力抬起我的右脚,将那只价值不菲的高跟鞋脱下来,放到地上。
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段鞋跟已经快要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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